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最新诗集《深深地》
阿特伍德和最新出版的诗集年年终,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最新诗集《深深地》(Dearly)出版,随后登顶各大年终书单,其中包括goodreads年度书选。这是阿特伍德十多年来第一本诗集。同题的诗歌表明了阿特伍德的主题:爱和哀恸,“深爱的人,相聚在这里/在这关闭的抽屉里,/正在褪色中,我想念你/我想念那消失了的,那早先离去了的。/我甚至想念仍在这里的。/我深深地想念你们。/我深深地为你们哀恸。”阿特伍德发表了诗歌自述,发表于《卫报》,现节录如下:
我可以有把握地说——在找了一个小借口写了日记后——这首诗《深深地》写于年8月的第三个星期。在斯特拉特福(Stratford)的一条小街上,我用铅笔或滚珠(我必须检查一遍)写在一张纸上,也可能是旧信封、购物清单、笔记本页面,又或者是笔记本。这首诗歌的语言是二十世纪早期加拿大英语,当时的英语有短语“没那么糟”(lessofashit)。这个短语从来没在丁尼生的《悼念AHH》中出现过,但可能出现在乔叟的方言故事里。年12月,我从抽屉里拿出这首诗,勉强辨认出了笔迹,将它打成了一份电子文档。我是从文档的时间记录上,了解到了这些。
这首《深深地》,一首符合它的时代精神的诗歌,却声称自己不符合它。这不完全是死亡的象征,更像是生命的象征。
引用厄休拉·勒奎恩(UrsulaLeGuin)的一句话,“光明,只存在于黑暗中,只存在于垂死的生命中。”(Onlyindarkthelight.Onlyindyinglife.)
诗歌,就像其他事物一样,是在特定的时间里创作的,诸如公元前年、公元年、十四世纪、年、第一次世界大战,等等。它们也存在于某个特定的地方,诸如美索不达米亚、英国、法国、日本、俄罗斯。写它的人恰好在一个地方,在诸如书房里、草坪上、床上、战壕里、咖啡馆里、飞机上。诗歌通常由口而发,然后诉诸面上,这些面有像黏土、纸莎草纸、牛皮纸、纸、屏幕,同时它要借用某种书写工具,像铁笔、刷子、鹅毛笔、钢笔尖、铅笔、滚珠、计算机,还有特定的语言,像古埃及语、古英语、加泰罗尼亚语、中文、西班牙语、海达语。
一首诗歌总会承载某种信念,诸如赞美上帝、歌颂爱人、褒扬公爵夫人、挑战权力精英、思索自然或者生物、呼吁平民抵抗、呼唤全面跃进、谈论前任或者父权制,种种差异良多。一首诗歌如何编织,诸如高贵的语言、音乐伴奏、押韵的对句、自由诗、十四行诗、比喻、恰当的方言、俚语、脏话、大满贯时的夸口,也会受到潮流的影响。
诗歌的受众包括女神祭司、国王和宫廷、知识同侪的自我批评小组、民谣歌手搭档、时尚潮流搭档、垮掉派队友、创意写作班、网路粉丝,正如艾米莉·狄金森所说,你的无名同伙(yourfellownobodies)。还有诗人一次又一次在所在之处掷出疯狂的话,他们被流放、被枪毙、被审查。在独裁统治下,愁眉苦脸的游吟诗人令人不安:在错误的地方说错误的话,会惹上一大堆麻烦。
每首诗都是如此:诗歌深深镶嵌在它们存在的时间和地方。它们不能抛弃自己的根。幸运的话,诗歌会超越它们的根。这意味着,后来的读者欣赏这些诗歌,尽管并不是以它最初的方式。美索不达米亚女神伊丝塔(Inanna)赞美诗非常吸引人,但它们不会像古代读者那样,阅读它就像骨髓融化到我的骨头里:我不认为伊丝塔会随时随地现身,伊丝塔会把几座山夷为平地,当然我可能是错的。
浪漫主义者一直在谈论永恒的名声和为时代写作,但写作没有所谓的永恒。名声和风格此起彼落,书籍也会被唾弃,被焚烧,后来或许又被发掘,被回收。今天的歌者很可能成为后来的歌者的燧火,就像后天的燧火会从火焰中取出,保存到颂歌和浮雕之中。塔罗牌中的命运之轮(WheelofFortune)实际上是一个轮子,这是有原因的。天有不测风云,至少有时候是这样。没有所谓的命运。根本就没有。
电影《邮差》(IlPostino)里的快递员偷了聂鲁达的诗歌,并算在自己的账上,以此来为自己的爱情歌唱。“诗歌不属于那些写诗的人,”他说,“它属于需要它的人。”事实上,当这首诗歌从写下它的人的手中流失掉,当这个人告别这里的时间和地方,这首诗歌就会像原子一样消散,还有谁真正拥有这首诗歌呢?
钟声为谁而鸣?亲爱的读者,为你。这首诗歌是为谁而作?也是你,这首诗歌为你而作。
阮清越谈后特朗普时代的文学
《特朗普时代的文学》“疫苗有了。川普走了。,生活有点正常了。但一切将不同以往。”年新年开年,《纽约时报》策划“LetsStartOver(让我们重新开始)”,邀请十几位作家,谈论未来的政治、时尚、城市、文学、教育。“美国就像一张破损的挂毯,被一只宇宙之手拉扯着,越扯越硬。美国现代历史上最邪恶的分裂主义者、最肆无忌惮的自私自利的总统,最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。这场本应给予我们共同目标的流行病,使我们彼此对立。”弗兰克·布鲁尼(FrankBruni)在谈政治的文章中写道。阮清越(VietThanhNguyen)戳穿了自由主义和多元文化政策的虚无。在美国社会,自由主义者们都热衷于移情,但这并不妨碍自由主义者白人屏蔽和歧视黑人,后者在文化版图中只占有极少一部分。艾美·塞塞尔(AiméCésaire)、理查德·赖特(RichardWright)、格洛丽亚·安扎尔杜亚(GloriaAnzaldúa)被视为激进主义者,而被排除在文化版图之外。
阮清越举了移民文化的例子。在特朗普时代,移民和难民被妖魔化。但大量的移民文学仍然视定居殖民主义(settlercolonialism)为美国梦,移民是崇高的,而结构性不平等问题是被漠视的。大多数移民作家和持多元文化主义的作家都没有解开这个面具。例如露易丝·格丽克。
阮清越提及了娜塔莉·迪亚兹(NatalieDiaz)的小说《后殖民主义爱情诗》(PostcolonialLovePoem),杰斯·罗(JessRow)的散文集《白色飞行》(WhiteFlights),克劳迪娅·朗金(ClaudiaRankine)的诗集《只有我们》(JustUs),莱利·朗·士兵(LayliLongSoldier)的诗歌《鉴于》(Whereas),索尔马兹·谢里夫(SolmazSharif)的诗歌《看》(Look)。
最后,阮清越引用努尔·印地语(NoorHindi)新近发表的一首诗歌,《去他妈的手工艺讲座,我的人民正在死去》(FuckYourLectureonCraft,MyPeopleAreDying),其中写道,“殖民者书写鲜花,而我想做关心月亮的诗人。巴勒斯坦人在监狱里看不到月亮。”
阮清越是越战难民。后来回忆越战,他写道,“我的家人和其他难民逃到美国,带来了各自的故事,但除了自己人之间交流,多数不为外人所知。漂泊海外的越南人多达四百万,与多数相比,我的家人已是幸运。战争期间,三百万越南人失去了生命,我的亲人无一伤亡;成千上万越南人在乘船海上逃难过程中命沉海底,我的亲人安然无恙。”在这篇文章的结尾,阮清越直言自己不会期待美国会展现出良心,“请记住,不要指望这个体系的良心,他们不会认为战争是地狱,因为战争是他们的财源所在、兴隆之基。”
此前,在答钱佳楠的访谈中,阮清越提到《同情者》(TheSympathizer)的难民故事的特殊性,以及他本人对美国战争叙述的失望。“难民故事引入了其他一些元素,会打破这种移民叙事以及美国梦的神话。这些元素包括最根本意义上的,很多难民来到美国是因为美国对他们的家园做了些什么。……回头看美国文学对越战题材的处理,这部分的经验在文学中是断裂的。多数是美国作家写战争,然后是越南裔作家写在美国的难民经历。也有难民涉及战争和移居两部分,但是他们写的是越南期间作为平民的经历和之后作为难民移居他乡。能够写战争故事的越南士兵用越南语写作,也就是说他们的书英语读者读不到。于是,美国人仍然主宰了对这场战争的话语权。”阮清越回答说。
《忠诚》(TheCommitted)阮清越是普利策小说奖、麦克阿瑟天才奖、古根海姆奖的获奖者。阮清越现任教于南加州大学。新作《忠诚》(TheCommitted)将在今年推出。《忠诚》的内容涉及贩毒、左翼、难民、黑社会、法国。让-菲利普·图森新作《情绪》
在欧洲局势笼罩在疫情、气候危机、民粹主义的阴霾下的今天,让-菲利普·图森(Jean-PhilippeToussaint)出版了新作《情绪》(Lesémotions),勾勒了政府和国际争端的大致样貌,和个人对当代历史的悲悯,探索了今日欧洲身份的模糊性、复杂性、焦虑。“自二战以来,欧洲经历了两个重大周期。首先是进步的周期,道德和人权领域取得了渐进的进步,这个周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截止。接着是自由主义的周期,它持续到年金融危机为止。今天的世界正在处在民粹主义的周期之内,人们对精英和代议制民主存在着普遍的不信任。”图森总结道。
让-菲利普·图森《情绪》一书很好地结合了两方面,亚历山大·拉克鲁瓦(AlexandreLacroix)在《哲学》杂志(Philosophie)撰文评论说,其一是欧洲作为一个整体的具体想象,其二是精英主义的叙述。将这两方面结合在一起几乎是不可能的,但图森完成了这个任务。正如书名所暗示的,《情绪》